Chapter　Eight
　　抱怨归抱怨，雷伊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房间里——或者说被锁起来更合适。
　　左手上的那些纹路每天晚上生长的速度极快，防止意外，布莱克和卡修斯经常会来看看。盖亚也不怎么忙，只是有点暴躁而已。至少，任务榜上的战斗型任务，目前都处于空白状态。
　　虽然雷伊自己没觉得有什么大碍，卡修斯可是着实被那些花纹吓得不轻。某天晚上他习惯性地探头看了看雷伊的手臂的时候，那些花纹竟然攀爬到了肩膀的位置，速度比起之前快了数百倍都不止。雷伊醒过来之后，那些花纹再次盘踞在左手处，只是颜色深了许多。至少一下子就能察觉出来，不似以前要仔细分辨才能够看到。
　　雷伊自己却是一点担心都没有。倒不如说，他不知道该怎么担心。
　　卡修斯眯缝着天蓝色的双眼，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。自从雷伊出事一直到现在，他就忍不住想要抱怨。为什么一知道雷伊出事，要处理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山一样地堆了过来？光是海盗那边的情况赛尔的队伍都快忙不过来了。
　　“卡修斯。”布莱克忽然开口叫了一声，卡修斯转过头去，却见到布莱克少见地皱起了眉头。
　　“嗯？”卡修斯凑了过去，看着布莱克写满的一大张纸，“怎么了？”
　　布莱克定定地看着卡修斯，卡修斯有点疑惑地问道：“你想找老头？”
　　见到布莱克点头后，卡修斯顿时跳了起来：“现任山神就在这里你还非要去找老头！”
　　“……”布莱克只能默默地叹了口气，把自己好几天的成果装进了口袋。”
　　“喂！有没有听啊！”
　　几次的虫洞穿梭之后，两人倒还是迅速地赶到了怀特星。
　　降落在地面上之后，卡修斯的本性终于是暴露了出来，撒欢地奔向远方：“山神回来了！”
　　布莱克只觉得自己的理智线受到了严重挑战。
　　“……好歹回来一次你先让我有点成就感吧？”卡修斯很愤慨，而后，他接下来的举动让布莱克直接僵在了原地。
　　深吸一口气，卡修斯对着天空大声喊道：“老头——别睡了我回来了——”
　　布莱克第一次感觉到头发长的好处，至少那些围观的精灵并没有看清他的脸。
　　等了一会儿，没有人应答。布莱克刚想让卡修斯老老实实地去山巅，却看到卡修斯一本正经地转过身来。
　　看着卡修斯的眼神，布莱克心里忽然有点发毛。卡修斯很快凑了过来，比布莱克矮上少许的少年在距离布莱克一步远的地方定下，抬起头来很认真的注视着布莱克。
　　而后，卡修斯下面的话，让布莱克很少见的，炸了。
　　“老头，不见见孙媳妇么。”
　　声音不大，甚至只有布莱克能够听见，说完这句话之后，卡修斯迅速向后跳了一大步，黑发青年周围的怨念已经快可以直接看到了。
　　更让布莱克理解不了的事情是……
　　“终于回来了。”
　　迪符特居然真的出来了！
　　等到布莱克回过神来时，两人已经在山巅上了。卡修斯早已经躲在山神身边，迪符特有些懒洋洋地爬了起来，看到布莱克后却闭口不提之前的事：“你们来，有什么事吗？”
　　布莱克眼神很冷，脸上就差挂着“我很不爽想死的话欢迎来招惹”的牌子了。
　　迪符特轻咳一声：“怎么了？”
　　布莱克把刚刚的事暂时丢到脑后，只是暂时，卡修斯立刻解释他们的来意：“什么可以克制那些暗黑气息，或者说是……不死亡魂的？”
　　“很多。”出乎意料的，迪符特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，“雷神的雷电，战神的力量，甚至你们两个本身的黑暗力量和诅咒之力，都可以克制它。”
　　黑发少年的眼神很认真，卡修斯也有些疑惑：“可是以前并没有成功的例子啊。”
　　迪符特动了动，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坐在石椅上，“他们的身体承受不住而已。就这么简单。”
　　“还有一件事，”卡修斯想了想，还是把雷伊左手处花纹的诡异告诉了迪符特，“……夜里会生长，白天就会恢复，而且雷伊没有任何的异化现象。”
　　听到这里，迪符特微微睁大了眼睛：“真的？”
　　“真的真的！”卡修斯从石椅背后跳了出来，“上次我看到它已经长到肩膀的位置了，但雷伊醒了之后就退回去了。”
　　撑住额头，迪符特却是苦笑了一声：“你们的那位雷神，本事可真是太大了……”
　　布莱克和卡修斯对视了一眼。
　　“暗黑气息和不死亡魂极为相似，却是天差地别。简单来说，暗黑气息只是暗黑精灵独有的一种能量。而不死亡魂是在最大化的激发负面情绪的同时，把精灵作为一个容器，吸收无数的力量，用于提升它自己。”迪符特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扶手，“只是吸收的速度极快，可以达到瞬间饱和的地步。不死亡魂所需要的，只是灵魂部分，剩下的力量就用于提升容器的力量了。力量越强，容器所能承受的就越大。”
　　布莱克抬手摸了摸下巴：“突破到精灵无法再突破，所能承受的最大地步时，就会死亡？”
　　迪符特赞赏地点了点头：“是的。不死亡魂就会飘荡寻找下一个目标。”
　　卡修斯打断了两人：“可是海盗得到了不死亡魂，他们又怎么……”
　　“他们手里的只是一个碎片。成为不死亡魂的容器，首要条件就是负面情绪最大化，才能勉强与不死亡魂拥有契合度。”迪符特轻轻摇了摇头，“我如果猜的不错的话，等到那些纹路爬满雷神的身体时，雷神恐怕也会异化。不过，那些纹路竟然会退回去，我没料到你们的雷神可以做到这一步。”
　　看着两人略显不解的眼神，迪符特解释道：“那些花纹，应该就是激发负面情绪的一个起点。每一次的生长，都意味着负面情绪的提升。并非是在夜里，而是在雷神无意识，也就是睡着的时候，它的行动速度才会最快。”
　　“那退回去的原因是什么？”卡修斯再度举手提问，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。
　　迪符特看了卡修斯一眼，闭了闭眼睛：“雷神压制住了啊。”
　　“把全部的负面情绪压制住，正常的话，强悍的精灵都可以做得到。只是，在不死亡魂的催发下，雷神还能做到这一步……”迪符特禁不住摇了摇头，暗自感叹着，“我只能说，现在雷神没有异化的原因，纯粹是凭着他自己在克制而已。可长久下去，一旦某天爆发出来，后果远远比他立刻异化要严重得多。”
　　“老头！别说风凉话！”卡修斯忽然跳上了椅子，双手抓住山神已经泛白的长发，“你有办法的对不对？快说快说！”
　　“死小子松手！”迪符特龇牙咧嘴地想要抢救自己的头发。
　　“哼！不说就不松手！”卡修斯没有一点尊重这位前任山神的意思，反而变本加厉。
　　“几天不见你小子还蹬鼻子上脸了？！”
　　“切！早说早了事！快点说！”
　　看着这一老一少脱线地闹起来，布莱克只觉得自己的耐心飞速耗尽，而后，他听到了自己理智线绷断的声音。
　　卡修斯和迪符特忽然间停了下来，卡修斯眨巴眨巴眼睛：“老头，什么东西断了？”
　　“死小子快下去！”迪符特把卡修斯从自己身上扒了下去，摸了摸自己的头发。
　　冲天的气势爆发，浓烈的紫黑色的火焰从布莱克身上爆发，说是火焰，其实是已经浓郁到实体化的能量而已。
　　布莱克紫黑色的眼里闪过血红色的光芒，紫黑色的火焰已经愈来愈大，到了最后几乎布满了整个山巅。就连天空也阴沉了下来，一股股黑暗能量清晰可见地汇聚着，场景极其壮观。
　　黑发少年的目光缓缓地移到已经僵住的一老一少身上，肩头的暗黑能量珠也是不断上下起伏着。
　　于是，很不给面子的。
　　一老一少两位山神，被揍了。
　　还敢怒不敢言。
　　可怜的山神哟……
　　额角的青筋跳动着，布莱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，按捺着冲动：“没有破解方法？”
　　迪符特此刻彻底见识到面前以暗杀出名的布莱克的正面攻击力，很认真地思考起来：“第一，找谱尼。”
　　“……老头你要是想被盖亚也揍一顿直说。”卡修斯颤巍巍地从椅子后面冒出个头来，却在接触到那双依旧血光闪现的眸子后迅速缩回了头。
　　“第二……我想想……”迪符特皱了皱眉，迅速给出了答案，“毁掉不死亡魂的本源。”
　　“老头你能别说废话么？！”卡修斯又忍不住跳起来，“不死亡魂本源盖亚找了几个月都没找到啊！”
　　“那就只有……”山神再度思考起来，虽然形象并不太好，“找朱雀吧，她的本源之火说不定可以帮得上忙。”
　　看着依旧气势冲天的布莱克，迪符特耸了耸肩，却听到黑发青年阴恻恻地重复了他话中的几个字：“说、不、定？”
　　“……应该。”迪符特点了点头，“朱雀的火焰具有很强的净化力，但是对于不死亡魂有没有效果就不知道了。”
　　布莱克没有回话，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一样。
　　卡修斯悄悄地从石椅背后打算离开。在他和另外两人的认知中，布莱克的眼睛闪着血光的时候，是最凶残的没有之一，就连盖亚也承认不用杀招打不过的状态。
　　小心翼翼的走出几步之后，卡修斯悄悄回过头去，布莱克和迪符特还在沉默着，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离开。卡修斯稍稍放心了一点点，速度加快了不少。
　　刚刚绕过下山路上的一个转角，卡修斯重重的地松了口气，有些心有余悸地抬头看了看山巅。布莱克的气势已经收起来了，天空也逐渐恢复了晴朗。卡修斯忍不住自言自语起来：“天知道扑克脸和老头会不会打起来……”
　　他刚转过头去，就看到黑发青年站在他身前安静地看着他。
　　卡修斯向后跳了一大步，被吓得不轻：“你就不能换个正常的方式出现在我面前吗？！”
　　布莱克直接忽略被他吓得发抖的少年，转身就走。
　　“唉唉你要去找朱雀吗？我也去！”卡修斯立刻举起了手。
　　布莱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。一秒，两秒……半分钟后，卡修斯耷拉着脑袋，“好吧我一想到盖亚知道找谱尼就可能拆了基地就……”
　　想了想，布莱克还是冲卡修斯摇摇头，向着回去的方向走去。
　　“我比较担心的是他们会不会拆了基地。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“盖亚上次还说他讨厌基地乌龟壳一样的造型。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“一块块六边形拼成的，不是吗？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“他们真的改造基地也不是不可能的样子嘛。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“不过我们几个的房间别动就可以了。”
　　“……卡修斯。”
　　“怎么了？”
　　“你想和盖亚单挑吗？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回到基地之后，布莱克真的有痛扁卡修斯的想法。
　　这个乌鸦嘴！
　　战盟的基地表面上看着没有任何异样，等到他们走到中心，也就是他们几个房间的区域，布莱克发现，这里没有墙的概念。
　　卡修斯刚刚向前迈了一步，就撞上了面前的布莱克。等到他看清房间里的状况时，也愣在了原地。
　　向房间的左右两边看去，布莱克毫无阻碍地看到了卡修斯的房间，以及右边盖亚房里的空无一人，包括最远处雷伊的房间。雷伊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，又移开了目光。
　　顺着雷伊的目光看去，布莱克沉默了下来，卡修斯的头发瞬间炸了起来。
　　盖亚抱着双臂冷冷的站在雷伊旁边，不远处，一个妖异男子正微笑着坐在椅子上。
　　真是不想什么来什么！
　　布莱克深深的看了卡修斯一眼，直接穿过两间房间。卡修斯只能跟在他身后。
　　“嘛，两位神使，好久不见。”谱尼微笑着道。
　　布莱克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，强忍着不去注意来自盖亚和雷伊的视线，布莱克点了点头。
　　卡修斯深吸口气，冒出个脑袋来：“呃……有什么事吗？”
　　布莱克第一次觉得卡修斯那么善解人意，他也趁机松了口气，盖亚和谱尼每一次的目光碰撞都有火花闪现，一旁的雷伊虽然没有说话，脸上写满了茫然和无奈。显然，对于这两位一见面就掐架的行为，他无能为力。
　　“来这里的原因……”谱尼想了想，轻轻地点了点下巴，脸上绽放出一个更甚的笑容，“来找雷伊啊。”
　　感觉刚刚离开又瞬间回来的目光，布莱克只想先把自己身后的家伙给拎出来。
　　盖亚的目光闪烁了一下，并没有答话。雷伊颇为无奈地开口道：“我说……”
　　“别和他废话。”盖亚冷冷地打断了雷伊的话，比起之前的语气不知道好了多少倍。
　　布莱克只觉得，他的底线被不断地挑战再挑战。理智线今天很可能断开第二甚至第三次，他却没有丝毫担心的意思。
　　“战神为什么那么不欢迎我呢？”谱尼浅笑。
　　“麻烦。”
　　“可是其他战神并不那么认为。”谱尼含笑看了看另外三人。
　　似乎在布莱克身后也抵挡不住另外两人的视线，卡修斯抓住布莱克背后的衣服，小心翼翼地冒出半个脑袋。而同时接触到谱尼和盖亚的视线之后，卡修斯做出一个大胆到疯狂的决定。
　　“……呃……我们回来的不是时候，你们继续！”
　　说完，卡修斯拽着布莱克就窜出了门外。卡修斯第一次认识到腿长的好处。
　　谱尼也没有多加阻拦，目光移到了雷伊身上：“感觉怎么样？”
　　“还好。”雷伊勉强点了点头，“你怎么会来？”
　　“很惊讶吗？”谱尼好不在意的询问道。雷伊摇了摇头，“只是……”
　　不等雷伊开口，谱尼笑着打断了他，“不逗你们了。给你们一个提醒。”
　　“什么提醒？”
　　“也算得上是一个预言吧。”谱尼悠然的看了盖亚一眼，“岔路口，非生，即死。猩红与黑暗交织的世界，毁灭亦或重生。”
　　“可以说人话吗？”雷伊毫不客气地反问了一句。
　　谱尼只是笑笑：“也罢，到时候你就明白了。我来，第一是因为这个，第二，是告别。”
　　“什么？”雷伊眨巴眨巴眼睛。
　　深深地看了一眼雷伊，谱尼直接转过身，向门外走去：“以后可能不会再见面了。”
　　“为什么？”雷伊有些不解。
　　谱尼微微侧过头来：“我的力量消耗的太多，会沉睡一段时间，至于醒不醒，就看我自己的造化了。最终一战，我也不一定能参与了。”
　　微微笑了一下，谱尼侧过头，露出一种意味不明的笑容：“而至于你身上的……还是你们自己处理的好。”
　　雷伊只看到谱尼忽然间消散的身影，还没出口的话语消散在唇齿之间。
　　盖亚却是垂下了目光，他当然知道谱尼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。
　　简单打了个招呼后，盖亚也转身离开了房间。任谁都没发现，盖亚嘴角却是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。
　　哪怕整个世界都会毁灭，又与我何干？
　　我的世界，有他就足够了。